殺魚的！叫你呀！

最近的報紙越看越膽顫心驚

每看到那些"裁員""減薪""無薪假""解雇"....之類的字眼

心裡就忍不住的猛打冷顫

經濟狀況實在很差呀



很久以前

我曾經在家樂福的鮮魚部門打工過

工作的時候必須換上白色的上衣及褲子

然後腳踏白色的雨鞋

一身雪白的服裝造型好似日本某某料理達人般...

錯！不用幾分鐘這身雪白就將淹沒在魚腥味與濕答答的髒水中



那時的工作其實很累人

要搬魚貨、除鱗片、整理賣場、吆喝攬客、甚至宰魚挖內臟(越講越血腥)

針對宰魚這件事一開始真的讓我非常的掙扎

因為要將活生生的魚先用木板猛敲牠的頭部

一般用力敲的話大概兩下就夠了

然後活蹦亂跳讓蔣公看見牠逆流而上的魚兒立刻平倒在砧板上

只剩下嘴巴還微弱的一張一闔著

接著就用細長扁平鋒利的刀子從魚腹上端接近頭部的地方捅進去

順著往魚尾的方向劃下

魚兒的肚子就開花了

到這個階段為止

你已經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親手解決了一條生命的真實

但接著你還必須用手伸進魚兒開花的肚皮內

將裡面雜七雜八黑不溜丟的內臟一把抓出來~扔掉

而在這個階段你會有種感覺自己殺了一條生命之後還凌虐牠的錯覺

但恐怖的是在進行上面兩個階段的動作時

魚兒的身體還不時的會跳動一下，擺動一下，儘管他已經沒有了內臟....



之後你懷著罪惡的心情幫牠去除鱗片

還告訴自己這是個儀式，目的是為了超度牠，讓牠將來能夠順利投胎去看蔣公逆流而上

但事實上，除掉鱗片的魚兒，最終的歸宿可能是在蔣友柏的肚子裡接受胃酸的毀屍滅跡

而逆流而上的事情，就當作是一場夢吧



當時中午吃飯休息時間有一個小時

裡面的正職員工通常吃過飯後會在休息室地板鋪上紙箱拆成的紙板

就躺在上面呼呼大睡了

所以當你進去休息室裡就會看見三三兩兩的白衣男子倒在案發現場

剛殺完魚兒的你，心裡面莫名的燃起了一股『何不試試人呢？』的衝動

當然這只是疲累工作後的一種心理治療罷了

雖然身體很累，但我沒有午睡的習慣

我通常吃過飯後會到休息室外走廊上的廁所裡休息

我打開最後一間廁所的門

坐在放下蓋子的馬桶上，休息著

然後順便想想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要來這邊殺生

白衣白褲此時已經變成帶有點灰濁的色調

衣擺跟褲頭的交接處也呈現被污水噴濺成濕淋淋的狀態

而雨鞋裡的濕襪子早已將腳指頭給泡白泡皺

我在想，我到底是在這裡做什麼？



這時走廊傳來一群人的嘻笑聲

我靜悄悄的待在最後一間廁所裡悶不吭聲聽著

是一群坐在家樂福辦公室裡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員工

彼此聊著公事上私事上的閒話家常

小便聲此起彼落

拉鍊聲此起彼落

洗手聲此起彼落

隨著腳步聲的遠離，嘻笑聲也跟著模糊



當時我心裡很深刻的感覺到自己很渺小很卑微很脆弱

我覺得就算我當場在這間廁所裡掛了

也許一個禮拜後都還不會有任何人發現我

那天中午，我在心裡頭烙下了這個畫面

即使已過了多年

直到今天，我還是能夠清晰的聞到當時身上的魚腥味及廁所裡的消毒水味

我仍然可以看見從那冰冷的門板底下透進來的嘻笑人影們

我一直記著，也忘不了



之後我幾度進出家樂福打工(時薪100呀)

卻再也沒有出現過當時那種心情了

我告訴自己，以後我要成為怎樣的人，不要成為怎樣的人

雖然很多次都走偏了

但每次當面臨到抉擇的時刻，我總會想起那天中午的畫面

如今我也踏入社會了

即將要一展抱負的時刻卻不幸的遇上這大海嘯

但這種環境對於我來說不見得全是壞事(雖然幾乎都是壞事)

至少，它讓我不敢隨隨便便就起了不想幹的念頭

我希望這是個轉機，而我不要再走偏了。